这几日翻墙回到原来在Opera的社区中设立的博客,看着年前的文字就像是在看遥远的过去。也许会慢慢将之转移到这边来罢,其实这个事一直在做。

本文没有引用地址,因为和这篇一样,都被我残酷地剥夺了作品发表权,哈哈哈哈。

不过被要求评论了呢,可是Messii同学的文字一向以目眩为风格,对这样的文字进行评论本身就是在吃苦头吧?其实我总觉得对于这种类型,像平常的文章一样跟着文字中的逻辑线索走,是没有任何意义的。因为很容易便会发现自己就像闯入了一座纷繁的迷宫,就算手中牢牢握着阿里阿德涅之线,最后所到之处也会往往同目的地相差十万八千里。你甚至可以通过逻辑还原整个迷宫的大体结构,可是却依旧无法找到出口。或者说,举着逻辑的火炬,所映照出的投影世界并不能完全反映作者构建的理型,这么做就像企图在二维平面中找到高一样。因为这是篇小说,逻辑的影响尚能清晰地凝固住整篇文章,如果只是Blog上普通的随笔,则完全由各种要素呈现出一种弥散的状态。

这是一种场,行走在由词语和句子构成的迷宫中,微亮的火光映衬出更黑暗的阴影,笔直的或扭曲的巷道只对前进的方向起着参照的作用,真正需要留意的,是那些由各种各样要素构成的参照坐标,以及由它们所建立的,一张三维地图。

Update:Messii的另一篇小说:琥珀岛的维吉

深握住笔要写下自己姓名,却感到犹疑。“我是如何凭这三字活了二十多年?如果这不是我,又是谁?”她按一按额头想,必定是因为最近每日做梦,影响了睡眠,才再次觉得,眼前脆弱的一切终必离去,回忆中的深刻片断日渐模糊,又大段忘记天天缠绕身边生活琐事,再一片一片地拾回来。深也觉得路程辗转,最终却没得到报偿。但也并非期望时光回转,做出什么不一样的决定。她的记忆从一次次辛苦的考试开始,几次入学考试,几场比赛,几间大学,几个可以成就转折的机会,再是研究生,那么多考试,都终止于细微偏差。于是现在她做这个杂志社的小小编辑,在格子间里与身旁众人一起做一份没有生命的杂志,征战一样抢着时间衡量大小责任,举剑一般,对抗所有伤及利益之事,言语思度,观色察言,心中却只充满静默。这样的日子与从前想象有何不同?只是失去了耳中回响的乐音,唯有时间汩汩流去,像亡灵成群飞离,跌一地碎片与回声,空灵之声像某种召唤,从各个方向不断传来,颗颗刺入骨血。深在回家的地铁上埋下头计算,这月的薪水要分4份,储存,供房,交给银行的朋友做一些微薄投资,剩下的都是日常,或许还足够买那条名为“茶气”的麻裙。深轻轻笑起来,还只是晚上10点,怎会疲倦至此,电影没看到三分之一,玻璃杯就差点从手中滑落,那么热那么闷,还是伏在沙发上就睡着,深陷黑甜果实一般的致密梦境。

夏见潮水涨落,云层中有闪闪发光的大鱼。她的视线模糊,听觉日益锐利。冬季玉石般的天空远去,雨水匮乏,土地逐渐荒芜,仲夏的落日中有漫天的血腥孔雀,退潮的海水没过半身。 这是在红海中央断裂的岛屿,树像整匹的锦缎被扯成碎片,毒草泛滥,每个黎明狼群和妖精成倍繁殖。夏不会说话了,跟着云的形状往前走,她急得不能思考走哪一段岔路,火在她的背后就要燃烧起来。深的剑下有各种生物死尸的眼睛,一气的暖色。夏只知道跟随族人迁徙征战,并没有其他智慧。但她日渐感到心肺受热,眼目眉发一寸一寸消隐。夏的骨骼碎落,眼前遍布眼神浑噩死去的鱼群,鱼群已死,她手中握着流淌白色汁液的利器,面对另一群在她身后散布诅咒的怪物,面对它们生鲜的气息。夏背上长出丰盛的莲花,远处赶来的莲花是要吞咽她的眼睛。可是不能停滞和张望,不成形的灌木荆棘到处蔓延,在夏身上割出层层伤口,她跨过河,火熄灭,妖遥远的歌声响起,眼前的树木疾速生长,歌声传来的方向被掩进深处,满眼都是橘红的幻象。夏奔到树的尽头,穿着长袍的女巫仰面躺在湖中,她的头发缠在脖子上,脚上长出唱歌的藤。她让夏停留下来,告诉她在梦中就可得到宁静和意义。夏也觉惶惑,但仍步入温热湖水,闭上眼睛。

深被风撞门的响声惊醒,纠结的头发垂到地上,昨夜的牛奶流了一地,双眼十分刺痛。是清晨5点,她关掉电视,走到窗前,腥热的暴雨水汽扑面,致幻的快感像火种燃起,远处天空只有茫茫灰光,她觉得经过了愉悦的窒息。“一定又是因为冗长复杂的梦”,深想。她越来越常做一个看似连贯的梦,她紧握暗红丝绒的剑柄,砍落各种妖怪的头颅四肢,蓝蓝绿绿的血液浸入泥土,她跟随众人奔跑,一日经历四季,剑刃的寒意直逼入心。她在镜前摇摇头,“是神经衰弱,或者头脑太紧张吧。”

一天忙碌下来,深双手发麻,电脑屏幕上细细密密的文字还在眼前晃来晃去,上午太着急翻看样刊,光滑的纸页在指间割出两道深浅的伤口。已经晚上10点多,还有电话打来,响了两声就断。她也就知道是谁,半小时后去开门,他脸上有含混笑容,环绕着如常的轻微酒气,他抱一抱她,径自走到她床前倒下就睡着。她亦不出声,关好灯和门窗,坐在他身边,看这一张褪去白日戾气的脸。他早已是这样冷淡与沉默,深也读到那些他对别人柔情与许诺的信息,甚至见他面对那个陌生女子, 眼里闪烁她曾熟悉的神采。但她仍然委曲求全,都已经这些年了,仍然因为念及往日,不能抽身离去。但今天,深望着他眼眉舒张,孩童一般的清白神情,突然觉得想呕,想伸手掐断他的呼吸,以此也许可以作为终止和拥有,以此成为长久的幸福,为什么不。她心中涨满水与火一般的不安,在他身边平躺下来。

夏在尘土飞扬的路边休息饮水,只停留一刻就再背剑上路。“那女巫真是妖魅,”她一路都在不停想。她在女巫的湖中做了奇异的梦,梦中她穿窄身黑裙,早晚跟着人群进出不同的高层房间和地下的快速列车,而他们并未长着族人的面容。她必须频繁敲击,阅读构不成意义的文字,有时还要对着耳边的白色方块与不相识的人说很多话。起初她倒并不害怕,反而有未知的快乐。但渐渐就发觉,那世界也像她身处的这个一样充满了大大小小的战争,真假混同,善恶急速转变,安乐与愁怨界限模糊。想到依旧是追逐与被追逐,遭受的与犯下的罪孽环环相扣,夏的心中就生出沉重的疲倦。

不知过了多少时日,夏忽然在一个天空泛红的清晨感到驳的气息。“他定是在这附近,”她快乐又忧虑地自言自语。夏与驳在少年时就相识,也曾倾心扣指,结下誓约,美丽语句,在夏心中总是牵扯不尽。后来他自然是说,要让他的弓箭射向更远,刺入更多敌人的身体。于是启程寻觅光耀的战绩,渐渐少了音信,时而在交错的战场上彼此相见,也绝少言语,冷漠如封锁在夏记忆中的寒冬。夏眼目日渐不敏,依旧觉得等待就能寻回光,忍受就能回转时间。于是她随着那气息去找驳,却跟到另一个女猎人的洞穴之前。夏听得心中什么被堵住,又有什么被解开了。她静静等在那里,白天暴雨发出锐利的铃音,夜晚鸟群传来迷失方向的哀歌,驳带着纯真眼神与笑意走出来,甚至看不到她。夏感到发烫的羞耻和灼 痛,即刻拔出长剑,重重刺向他,那么快,那么轻易,他跪倒在地上时,脸上的宁静神情还有温度。夏拔下他的头发牙齿攥在手心,将他血液倾入崖下的虞美人田,他的骨骼摆成迷宫一般的圆环,自身成为自身的坟墓。夏身上未沾一抹血污,她脸上没到复仇的痛苦,皆是牺牲与完成的喜悦。

夏提剑指向征战的远方,却觉得恍然。